初夏，店外的樱桃树早已挂满了颗颗红果。我搭着木梯用铁钩将远一些的树枝拉过来，取下饱满的果实。
当我抱着沉甸甸的玻璃瓶下树时，来了一位新客。
是一只鲸。她已经到了暮年，不再喜爱歌唱，沉默变成了常态，我叫她Alice。
Alice挤进角落那张方桌，庞大的身躯给桌子造成了不小的压力，桌旁的三角梅缩了缩自己的叶子，以免触碰到Alice的尾巴。
“那么吃点什么吗？”我向她轻声询问。“啊，唔”Alice有点局促，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玻璃瓶，“就来点果酱吧，我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。”
我应承着，打开瓶盖，挑出两颗樱桃放在她面前：“来，尝一尝，初夏的樱桃，不带一点夏苦。”看她伸手去拿，才转身进入料理台。
取一个绀青色的瓷碗，将樱桃倒入碗中过水淘洗，然后一一去掉果核，撒上四匙绵白糖。再拿昨天做好的柠檬冰块，整齐放置在樱桃最上层开始腌制。等待的过程中取出早上发好的面团，做了三块面包片，加一点点糖屑和肉松，铺一层芝士再放进烤箱。“等五分钟就好。”我看见Alice咂咂嘴，有点腼腆地笑了。
又拿出了几块冰糖，细细碾碎后加水，和樱桃一起倒入平底锅中，开小火熬制。我一边搅拌一边和Alice搭话，她每个问题都思考很久，像是在选择一个最合适的词来表达，然后再慢悠悠地回话。
“那么你要去哪里呢？”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，看着已经变得粘稠的樱桃酱，考虑着该拿琉璃碗或是青瓷来装，没想到Alice马上就给出了答案：“远方。”
我不禁再次转头看她：“可是你已经……”
“没错，远方，也许是东边。”她不再明亮的眼睛里写着坚定，“总要试一试才知道。”
听见她的回答，我不再纠结，选择了一只桃木瓶。把一半果酱一点点倒进木瓶中，剩下的仍旧装进瓷碗，和刚出炉的面包片一起端给Alice。她用木勺将果酱抹在面包片上，只咬了一小口，开始慢慢咀嚼。吃完一片，才忽然看见木瓶似的，高举起来问我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是送给你的礼物。”我笑着说，“你可以带着它上路，随时尝一尝夏天的味道，也可以留在这里，拥抱夏天，只要你想。”她也笑了，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童。
等我收拾好厨具，Alice已经离开了，三角梅的枝叶得以舒展，店里却空落落的。Alice再没来过。
来年初夏，听常来店里的獾说，东边的绿潭岸边长出了一片樱桃树，等两年也许会挂果。狐狸也搭腔，说新搬来了好多户鱼，他们是来赶鲸落的，已经阖族定居下来了。
看来Alice选择了留下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