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绝了阿尔木大叔递过来的酒杯,接过小思欣双手捧着的白焙子,我慢慢走出这座略显破旧的蒙古包。凉凉的暮风有些静倦,小七也不复初次相见时的激昂,只是静静地趴在栅栏旁,任血红的夕阳洒满全身,棕黑的毛发似乎也熠熠生辉。
冬季枯零的黄草仿佛因这艳丽的晖光重新迸发了生机,羞红着脸盈盈地望过来。有些沙化的远方和背阴处积留着残雪的更远方,仿佛是披了一层透亮的丹纱,晃晃的惹人不禁移眸偏又不敢久视。
虽然出行前已经有所了解,但臆想和事实终归会有出入。除了城外地表是辽阔的草原,那繁华的城市,静谧的村庄,一切的一切似乎和别处并无他样,所以,我更要感谢我的运气。正如阿尔木大叔所说,遇到他,遇到这座蒙古包,是我的幸运。悄然流逝的岁月总在悄然中改变了许多,牢固坚硬的砖瓦房早已取代了漂泊的蒙古包,以畜牧业为生的牧民都已大大减少,更别说地道的游牧人家。
“天快黑嘞,进来吧,里面暖和呢,”阿尔木大叔掀开门帘走出来,“我去给他们喂点食儿。”大叔从小棚下抱起两捆饲草,向牛羊圈走去。我忙将剩余的白焙子塞进嘴中,跟着拿起一捆,笑着说一道吧。大叔点了点头,没多说什么,只是那张紫红紫红的脸似乎因这斜阳更红了些。不同于以往的认知,大叔汉语说的很标准。其实,我在内蒙遇到的人,普通话说的都很标准,反倒是蒙古语几乎没怎么听过。
跟着大叔走到圈里,百余只留着过冬的大羊杂着等数的羊羔,都系着五色的飘带,另一边则挤着十来只青黑嵌白的奶牛。大叔一边用饲草混了些东西喂羊,一边忍不住抱怨:“夏天一直旱着,打不上草,今年饲草还那么贵,还……”沉默了一会,大叔叹了口气,浓厚的眉毛上下抖动许久,却终归没再说什么。
阿尔木大叔盯着我看了许久,似乎怔怔的有些出神,好一会儿才摆摆手示意我先回屋内,小思欣又趁机跑了过来,抓住我衣袖非要我陪她玩游戏,嘟着红扑扑脸蛋的模样再一次让我不忍拒绝。大娘见了,咧嘴笑了笑:“哎,这孩子,爸妈一年回不了几次家,每次家里来个人都能兴奋好久呢。”说罢,宠溺的摸了摸小思欣的头,只是嘴角瘪了瘪,似闪过了一丝苦涩,转瞬又浅淡。小思欣姓李,李思欣,并不是随着爷爷奶奶那样是蒙古语的名字,虽然也有个蒙语的小名,有些拗口我没记住。
入夜,悬挂的两个灯泡将屋内渲染得昏黄,桌上手扒肉的香气混着暗黄似乎更加诱人,尽管父母之前一再强调出门不能饮酒,我还是忍不住同大叔喝了两杯。大叔似有些兴奋,拍了几遍我的肩膀,时不时还冒出两句蒙语,小思欣咯咯笑着,也兴奋的在饭后清唱了首跟奶奶学的蒙语歌,清澈的嗓音在屋内悠悠回荡,在辽阔的锡林郭勒草原上回荡。
再醒来时大叔已经出门,正收拾东西的大娘忙用毛巾擦了擦手,接着把桌上的饸饹面和羊杂汤推到我面前,道:“你大叔有事一早就走了,诺,还热着。”我应了声,将饭食一扫而空。也不知何事小思欣也被带走了,走到小七旁边,摆了摆手算是道别。小七原名叫乌恩其,大叔告诉我,这狗的名字是忠诚的意思,我却总爱称它为小七。小七慵懒地半趴在地上瞅了瞅我,呜呜了一声,我也就权当它在向我告别了。帮大娘喂了喂牛羊,大叔和小思欣不在,只能和大娘道了个别,趁她不注意又在桌子上压了些钱,算是这两天的饭钱。
谢绝了大娘又要送我一程的好意,问清了路,最近的公交站也要走上半个多小时。我回头将这座蒙古包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,不知,在不知多久的以后我再来此,是否还能看到相似的身影,在这片草原上顽强的屹立,也许还能……
太阳已经升起,暖暖的估摸着还算晨曦的阳光泛着亲切纵情挥洒,将金黄的草地染的更加金黄,不禁张开双臂,妄想将整个锡林郭勒草原拥入怀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