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遥远的平凡

发布时间:2015-04-30   来源:烟台大学    作者:崔君   点击:
    我生在华北平原的一个小山村,身上有泥土的味道。
    母亲说,我家曾经三天拿不出一毛钱。母亲的鸡总也不下几个蛋,母亲背着三个妗子从姥娘那里要来鸡蛋给我蒸鸡蛋羹,补充营养。我从批准二胎的证件照上看到,父亲头发长了也没有剪,嘴边有丛生的胡茬,像个流浪的人。
    家里这个冬天少雪,有也是零星地飘,刚到地上,就化了,但是这样的天气清冷得很。我回到家一推开门,看见有个红袋子饱饱地趴在火炉跟儿前,袋子里装着母亲自己煮的罐头,知道我要回来,必要吃瓶罐头,又晓得我胃不好,吃不得凉,就提前放火炉边烤着。
    我启开一瓶罐头,看鲜嫩的山楂在汤匙上跳舞。母亲一定是在一个艳阳的晌午来到水库边我家的地里,她戴着那顶破沿儿的白帽子,先看了看她心爱的那棵黄柿,掐死了一只大毛虫,又慢吞吞走到她要采摘的山楂树下。那满树的山楂俏丽羞涩,像少女,让母亲干瘪的胸前一阵热辣辣的心慌。一树的红色果子在墨绿的叶子里舞蹈,在带着土粒儿的风里飒飒地响,没有一颗果子被田鸟啄坏,没有一颗果子被虫子钻眼儿。母亲欣喜啊,她摘满了那个脱条儿的小竹筐,又摘满了兜起来的衣襟,山楂树还刮掉了母亲一颗心爱的扣子。稠稠的云彩打栗子林滚了来,母亲用草绳在水库边上围下一个圈,打跑了鱼,打退了虾,把无数个山楂倒进水里,它们翻滚,在水里翻滚,在云里翻滚,滚下满身的泥土,滚出藏不住的火红。母亲挎着她的竹筐就回家了,涮了瓶,洗了锅,要给她的闺女做罐头了。母亲知道她的闺女在外边苦,就往瓶里撒了大把的糖,砂糖、棉糖、大冰糖,甜进人的心坎儿里,甜到人的嗓子头。母亲使劲地添柴,炉膛里噼里啪啦响得欢。那些山楂啊,可真听母亲的话。
    罐头又酸又甜,我也好像长大到那个小村子容不下我。每次坐火车颠簸回去,都感觉出父母是遥远的人了。到了年关,我却早早地企盼回到那里,企盼走到栗林里,走到河沟旁,安顿我的叹息和疲倦。那个不起眼的村子也很愿意接纳我,就像一只瓷碗在干旱的季节里愿意为蜻蜓积累雨水。
    我时常怀疑奋斗的意义,我也时常混淆平凡和庸碌、寂寞和无聊,好些东西想很长时间也搞不清楚,整个人像被风吹走了瓦片。
    在我那遥远的乡村,节奏慢得像一头爬坡的老牛。那里的人们拖着突出的腰间盘日复一日地艰苦劳作,但这艰辛对他们有益,懒惰和虚空会让他们垮下去或者疯掉。他们精于打算,养猪、放羊、换农具,喝汤、打牌、晒太阳。他们没有很大欲望胃口,拙于言辞,沉默寡言,不善交流,但我总觉得他们的目光里掩藏着不可言说的真知灼见。虽然我知道的农民没有一个真正的喜欢乡村和土地,但他们仿佛又逃离不了,而且,也不愿意长时间待在城市,耐不了那里的孤独和热闹,总想着回去插畦小葱,养群芦花鸡。
    无论我有多少疑问,只要回去生活一段时间,心情就会轻松许多,不知道是问题解决了,还是忘掉了。就像那句诗:“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,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。”但我那小乡村,它不超凡脱俗,也不神秘莫测,更不是牧歌田园,它有的是普通、闭塞、狭窄和不容易。
    秋天的一个时候,我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,父母在大粱沟里——那个我小时候摘酸枣的地方。秋里天旱,栗子瘪壳的多,母亲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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