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让我把长发剪了,她每次弯腰扫地时都要这样劝我一次。我的目光坠地,根根长发无辜地抱成一团,缠在我脚边,既烦人又可怜。
大学四年,母亲总提起我高中毕业时拍的那张证件照:沙宣短发,齐刘海,将我的圆脸衬得更圆,母亲最是喜欢。思绪就这样打开了,长发及腰,我是一段时间又一段时间才留起来的,如果剪了,时间也会剪回去吗?
我又开始翻看从前的说说,唯有它们才能使我相信,过去的时光都确确实实存在过,并且完整地保存。
照片真是个奇妙的寄存,它从如水的流年中随意摘取一片水花,定格下来,我不用看当时编写的文字就能还原时光。从前,不,还没有这么远,也就一两年之前,我很爱发自拍,眼睛上方软软地趴一簇刘海,脸颊肉不少却是满满的胶原蛋白,连长痘痘的烦恼都没体会过。或许出于这样的自信,我发说说的频率很高,想起大一初次班级游玩,廷哥在我某条说说底下评论:你去个烟台山,我空间全被你刷屏。那是我在烟台玩耍的第一个景点,许多美好和震撼强烈地冲击过来,除了将照片一次次上传,当时的我竟想不出别的宣泄的方法。我们中午坐的公交,班里的人还没认全,灰白色的天,银色的西门公交站,衬得男生女生特别白净。当时班长支书领着我们,走到哪就扯开嗓子喊几声,后来不论去哪玩,我都会跟着知道路的人走,以至于很晚才愿意用手机地图找路。那天刚结束国庆假期,我穿着和母亲一起买的黑色风衣,在照片里显得很瘦很上镜。回来时雨已经下得很大,雨点啪嗒啪嗒地敲我头,往我衣服里钻,那件黑风衣我一直穿到现在。
时光真可恶,明明一直在,却总给人留下一去不复返的痕迹。说说评论里,几乎每条都有没备注的网名与我一来一回地互动,我常常从言语中猜测他们是谁,但绝大部分都像掉进海里的针,捞不出来。我的确有定期清人的习惯,现在真有些后悔,茫茫人海,还是该珍惜每一次相遇,尽管有些人只是过客,他们却也缤纷过我的人生。毕业,身边剩下的人真是不多了。前几日,因大一暑假社会实践结识的那帮人找我聚餐,我有事遗憾不能参与,偏偏后面的日子大家又不好聚,大橙子只好在群里对我说了一句话:我们江湖再见。道别永远无法欢乐,却也只能笑着答应,人生又一段旅程结束了。闺蜜的家远在南方,她几乎从不同我提起漫长旅程的事,可是那天她说得很动情。那节车厢,她对面坐着两位农民工,无意的搭话竟聊得很投机。他们到站,瞧见闺蜜手里没拿吃的,就从列车售货员那里买了两份饭递给她。“他们就那样走了”。闺蜜说这句话时,失落从眉眼间毫不遮掩地流出来,她告诉我,他们走后,她再也不愿意跟车上的人说话,道别真的很残忍。有些人,注定只能在这一列车厢与自己同行。我将许多人都保存进文章,这大概是我最自豪的了,除此,大学四年我实在没做什么值得一提的事。
和写作相遇还得用缘分来说,我最开心的决定,便是从许多个文学社中选择了校记者团文学部,选择了校报文学版编辑,并成为唯一将写作坚持到底的人。在校报的一年半,我收获了大学最珍贵的果实。它对我来说,不仅是一份工作,更是对写作的一种赤诚的热爱。空间看到李双双学妹发的动态,配图是她手指肚的特写,与煤炭一般黑,这是发放完校报时得到的特有馈赠。我无比怀念那些与纸墨相伴的时光,我人生的方向也因此坚定不移。现在,我发表文章已有三十篇,加入作协,成为烟台散文学会会员,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梦都握在掌心时,时光的痕迹像杨絮,成团成团地纷飞。
大一时,写作也曾遭到质疑,甚至从别人口中听到同专业的人对自己文章的否定,我仍记得自己一篇篇投稿石沉大海时的落寞。幸好,我选择了坚持。最喜欢郑老师对我的一句赞扬:有天分,并且努力坚持,一定有所成就。文学部聚餐时,我也确实敢当着众人的面,谈起了写作。
烟大,我既来之,则爱之,邂逅一群人,一座城,一片海。或许我将离开这里,但会永远铭记,我最好的年华,是在这里度过的。
千言万语,不如汇成一句:烟大,无悔,珍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