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目送着往日的春花烂漫渐渐远去,时光在浓妆艳抹的盛夏里行色匆匆。在涂满金色的秋日里见证了她褪下深沉,回归静默。终于,时光袭一身素衣,与悄然而至的冬日邂逅。在她寒冷的气场下,周围的灰树白楼马上变得黯淡无神,城市的人声也似凝滞了一般。
这是我所熟知的北方的冬天,许多年过去,我还是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季节保留着最原始的期许,静静地等待着一场雪的发生,能够给我这颗压抑着岩浆般不安分的心一次尽情地喷薄。终于,我还是没有错过。
也许是谁无意间按下了播放键,一场好戏就这样开演。这些小主角们,它们来自幽蓝的夜空,幻化作白色轻盈的精灵,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了。它们的造访,没有响雷般张扬,也没有急雨般聒噪,它们很优雅,很安静,但也不失灵动。它们让这座沉寂已久的城市多了些笑语,多了些情趣,多了些爱在雪中漫步的人们。
等我抬眼看去,纷纷雪花就像是一幅没有规律的散点图,不知道下一个点又会在哪里出现。我想旁若无人地起舞,由它落在我的发间,额角,眉眼处,亲吻我的唇,寒凉迅速化为温热。我又找个角落静静坐着,然后伸展出缩在袖筒里的手,承接一片,两片,三片雪花,然后看着它们在我的掌心消失不见。
曾经有人告诉我,雪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,叫冬之心。冬季撕下了所有伪装,开始坦诚地面对世界,没有一丝掩盖。如学会褪去浮躁和慌张的少年,冷静抚摸并审视着自己渐丰的羽翼,以一颗澄澈透明的冬之心,行走在时光的罅隙中。
穿梭不停的人儿,他们的对白寥寥。四周的一切空旷渺远,亦如人们的心境。越是在这个时候,我们越是能够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,清晰分明,听见自己那蒙尘的梦想在抽芽的声音,不被喧嚣淹没,不被无聊打扰。
关于雪的美好记忆从一碗姜糖水和一块油饼开始。从前,每到下雪的时候,妈妈都会和好面团,热上油锅,再煮上热腾腾的姜糖水。每一次,她都不会把先出炉的热油饼摆上饭桌,而是捧在手里虔诚祈祷,祈祷来年的五谷丰收。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油香味,甜滋滋的。我咀嚼着手里的油饼,小心地吹凉眼前的姜糖水,痛痛快快喝下去,浑身都暖暖的。窗外亮白的雪景,“应是天仙狂醉,乱把白云揉碎”,变作了我记忆里那一道难忘的美味。
此刻,我在烟台,这个美丽的城市在下雪。这一次,没有妈妈做的油饼,也没有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。我倚着窗看雪,看雪的人也在远处看我。冰雪清扫了我的心房,而我又出现在谁的梦里。一场《断章》里的故事,可能每一天都在发生。我想寻一静谧处,像诗人张岱一般,去往人鸟声俱绝的湖心亭看雪,说不定也能遇见如我一般痴迷雪景之人,不问其故,只是看雪,就好。